第六章 河内洛中两相隔-《覆汉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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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是混进去,这小寨中的五百义从,到底是有两百老卒的,如何能不认得他曹孟德?个子矮、眯眯眼,特征如此明显。
便是吕布吕奉先、徐荣徐伯进、刘备刘玄德也都是故识。
然而,张辽居然也打了声招呼,与一名并州口音的义从相对一笑,然后从容进入,倒是让张杨不觉心下惊疑起来。
步入帐中,公孙珣早已经撤去祭奠,而等到这位卫将军仪式性的与三公九卿的使节粗略相会了一下后,偌大的大帐中到底是按照亲疏关系,渐渐显得稀疏了起来。
到最后,张杨居然也得以上前与公孙珣交谈了几句,而且你还别说,对方跟洛中那些高官截然不同,居然毫无架子,更没有那让人极度无奈的地域歧视!
一番言谈之后,公孙珣居然勉励了张杨几句,甚至还让人取了一把刀来,亲自给此人配上。
张杨刚刚还见到对方将堂堂前太尉,如今的司隶校尉逼迫成那样,心里发虚呢,哪里会想到有这么一出?等到他昂首挺胸走出辕门来,却是心中不禁感慨……卫将军即便如此位阶,却真还是边郡出身!
至于说这位并州假司马一直到坐上船,过了一半的黄河,这才注意到张辽消失不见,然后愈发心生疑虑,却也是后话了。
黄河北岸,公孙珣继续与访客们交谈应酬……随着一众不相干之人纷纷离去,再如徐荣等人也好生叮嘱问候了一番,任由其过河归营不说,到最后,帐中到底是只剩下了一个刘备刘玄德了。
“孟德去哪儿了?”公孙珣送完满意而归的王谦出去,回到帐中,却先是问了另外一人。
“回禀兄长。”之前一个下午,一直立在几案后,宛如侍者一般的刘备恭敬上前,应声而答。“孟德兄拉着子伯兄到外面看黄河落日去了。”
“他就这么小觑于我吗?”公孙珣一时失笑,然后随意坐回到了帐中主座之上。“玄德且坐。”
刘备犹豫了一下,到底是面色如常的坐到了一个空位上。
“你这是何必呢?”公孙珣失笑作答。“莫非以为我会像为难张温一般为难于你吗?”
刘备一时叹气,却是默然不应。
话说,上月时,他眼见着公孙珣藏身在广阳数载不动,而洛阳一时云波诡谲,更兼之前王芬死在他的治下,心中多少是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兼大志,这才挺身而出,而且自以为不负任何人。
可是谁能想到公孙珣却忽然出山了呢?而且其人甫一到此地便震动京师,改变大局,让他之前的辛苦化作泡影兼笑话。
更重要的一点是,若如此,他刘备之前的行为又算什么呢?若公孙珣心生怨气,以二人之间的关系,自己又能如何相对?
不过,刘玄德绝不是敢做不敢认之辈,这才有了第一时间便与洛中禁军诸位旧识一起来拜会对方的举动。
刘备心下坦然而决绝,坐在对面的公孙珣也是心下怪异而又感慨。
讲实话,公孙珣此时居然格外理解刘备的心态,因为这个时候的对方正如数年前的自己一般,他甚至可以替刘备说出那些不负天下之类的话来,甚至可以想象对方是用什么理由才说服他自己才做出这种举动来的。
但是话又得说回来……自己在冀州、在河内、在洛阳安排了那么多人,为什么别人都能忍住,都愿意相信他公孙珣,但刘备就不愿意呢?是其他人都不生疑虑?还是其他人都是凡夫俗子?
说到底,在疑虑之余,到底还是他刘玄德打小心里便有一股志气!
大丈夫生于世,岂能久居于人下?!
公孙珣相信,此时在外面看落日的曹操,之前恭敬告辞的吕布,或许心里都有这么一句话!
那该怎么办呢?
找机会杀了他们?杀了所有人?
为什么杀他们?因为有野心就杀了他们,那真正被天下人视为怪物的反而是他公孙珣吧?而且这天下缺少野心之辈吗?杀了曹操,中原战乱就会少死很多人吗?甚至之前在河内这地方杀了韩遂,西凉就会不反吗?
而如果不是因为野心,那莫非要因为曹操聪明而杀他?因为刘备有魅力就杀他?
简直可笑!
势是势,人是人,公孙珣这些年想的最多的就是这个东西。
而具体到眼前这桩事情,其实来的路上,接到了审配的传信后,公孙珣便已经想的很清楚了。
自己若能鞭挞天下,定平河山……刘玄德也好,曹孟德也罢,自然不足为虑!而如曹操这种聪明豁达,如刘备这种仁义魅力之辈,放在外面填充空间,总比吕布、袁术那些人在外面要强吧?
收拾河山,不靠自己的强横与德行,难道要靠对手太烂?
“玄德不必挂怀。”公孙珣忽然失笑开口道。“你以兄事我,我以弟视你,皆为汉臣,难道还要再相互视为君臣吗?便是真为属吏,也只是向上称德,向下无碍……天下汹汹,你有激荡之心,我只会高兴。”
刘备定定看了看公孙珣,起身俯首而拜:“兄长在上,备自束发起,便受兄长恩遇,虽非君臣,也是兄弟之情兼知遇之恩……备在此立誓,朝堂虽然诡谲,但备此生绝不会与兄长相对,如违此誓,必让我血尽而亡!”
公孙珣再度失笑:“不求你此番誓言,只求你日后不要负了此时心中决绝之意。”
“滚滚大河啊!”帐外河畔,曹操负手而叹。“子伯啊,你还记的咱们少年时的煌煌大言吗?”
“不记得了!”娄圭当即呛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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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中平六年,冬,大将军何进以信与太祖,言失兵权,或碍诛宦事,太祖闻之,自引私兵轻骑至河内,洛中北军、西园多太祖旧部,纷纷来谒。洛中宦官闻之,乃语于灵帝,以诏付司隶校尉张温,使其诏太祖入洛。及至,太祖悬剑于辕门,张温见而叹之,竟羞惭而走。”——《旧燕书》.卷一.太祖武皇帝本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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